深夜，醜時三刻。

淅淅瀝瀝的小雨穿過黑夜，平靜如墨的夜空籠罩大地。偶有三兩只頑皮的野貓穿過房梁，似在躲避夜雨，也如肆意玩鬧。

梳妝間內。

在夏梔一番勸說之下，冰菱終於下定決心，將一切和盤托出，不做半分保留。

“所以，伯父果然是被人綁架了？”夏梔瞳孔一縮，一切果真和她預料的相差無幾。

冰菱點點頭道：“不錯。七日前，我爹突然不見了蹤影。我和府中下人找遍了我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，但始終沒有結果。雖然我爹經常外出，但從未如那日般不辭而別。所以當時我就開始懷疑，我爹是不是出事兒了。”

“而事情果然和我預料的一模一樣。第二日，我收到了綁架者送來的書信。信中以我爹的性命作為要挾，要求我綁架含霜前輩、毒害樂荷前輩。”

“當時我心急如焚，心道我爹的安危總比這些重要，且看信中交代之事並無傷及他人性命。於是沒怎麽思索，就答應了對方的要求。”

夏梔道：“然後，你就假手於馬浩歌，犯下了這一切？”

“是。”冰菱低垂著頭顱，點點頭，黯淡的眼眸充滿自責。

看著冰菱，夏梔上前拍了拍其柔弱的肩膀，安慰道：“其實，若真是如此，一切也不能全怪你。要怪，就怪那個綁架了伯父的罪魁禍首。”

嚴格來說，夏梔並不覺得冰菱所犯之事有多麽罪惡。雖然將馬浩歌等人牽扯進來的確稍有不妥，但這一切並無傷及任何人的性命。況且事出有因，正所謂“孝道大於天”，從這方面看，冰菱之舉完全沒有問題。

“但終究，還是將馬公子、含霜前輩、樂荷前輩三個無辜之人牽扯了進來。”善良的本性還是讓冰菱陷入了愧疚，默默嘆息了一聲，眸光黯淡。

看著冰菱，夏梔也是沈沈嘆了聲，不再說話。半晌，她又突然想到了什麽，主動挑起話題：“對了，於綁架伯父之人，你手中有多少線索？”

“這個……”冰菱陷入了沈思，片刻道：“硬要說是線索，應該只有兇手寄給我的一封信。哦對了，還有兇手寄給我的一包毒藥。”

“毒藥？”夏梔聞言登時一楞，她似乎一直忽略了這條線索，“你說的毒藥，可是那毒害樂荷、致其失聲的劇毒嗎？”

當時樂荷身中奇毒，請來附近最有名的大夫都無濟於事，最終還是寧塵出馬才解決一切。還記得，當時先到達給樂荷診治的老大夫說，樂荷身中之毒乃當世罕見。

如果是尋常之毒當然算不上線索。但若是罕見劇毒，那勢必常人很難獲得。若是如此，從獲取毒藥的渠道入手，也許能查出些什麽。

“不錯。那包毒藥，乃事發隔日連同信件一起寄來的。對方在信中提到了毒藥的功效，於是我就將其轉交給馬浩歌，讓其偷偷在樂荷前輩所飲之茶中下了毒。”

“那包毒藥，你手上還有剩下麽？”思索片刻，夏梔反問。

冰菱沈吟片刻，點點頭：“有，還剩了一點兒。剩下的草藥連同那封信，都放在府上我的房間裏。前輩若想看，冰菱帶您去看看便是了。只不過……”

說著，冰菱透過窗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，依舊昏暗一片。此時不過醜時五刻，距離天亮還有至少一個時辰。人們都還在熟睡，此刻出發，顯然不妥。

“要不，你先回去吧。等天亮了，我們再去你府上找你。”距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，二人在這裏耗著也不是辦法。況且冰菱剛結束表演，想必身心俱疲，也該好好休息一番。

“不用了前輩。其實，我今夜本就沒想回家，打算直接住在坊裏。”冰菱道。

“不回家？這是為何？難道，明日早晨你還有演出？不應該啊，按理說……”夏梔疑惑。

冰菱連連擺手解釋道：“前輩你誤會了，不是這個原因。不瞞您說，其實，是因為我們府上晚上鬧鬼，所以我不敢晚上回去。”

“鬧鬼？怎麽回事？”夏梔一貫不信什麽鬼神之說。她一直以來都認為，世間所有歸結於神鬼之上的怪事，只可能是三種情況——自然，意外，或是人為。

冰菱思索片刻道：“嗯……大概是五六日前開始。每到夜晚，若是有人鬧騰倒還好，但若是夜深人靜、萬籟俱寂之時，我們府上，就會響起一陣詭異而奇怪的敲打聲。在黑夜中，不停地響，不停地響。甚至，時而還伴隨一些輕細的呻吟。且古怪的是，這些呻吟聲，時而像男人般低沈，有時卻如女人般尖銳。”

冰菱說著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，一旁的夏梔卻依舊神色淡然。說出這些沒嚇到夏梔，反而似乎把冰菱自己給嚇到了。

“這樣啊，聽起來還真有點邪門兒。”夏梔泰然處之，絲毫不覺害怕，神色依舊平靜，“不過這些說法，應該是從你們府上下人口中聽到的吧？”

看著夏梔鎮定的神情，冰菱不由自主地投去一道佩服的目光。沒想到同為女子，夏梔對這些竟一點兒也不害怕。

“總的來說的確如此。但其實，我也親身經歷過一次。”

“說起來，當時與今日正好一樣，我被排到深夜的場次。演出結束，已是醜時。當日我雖知曉府中鬧鬼，但沒太將其當一回事，加之當時我身心俱疲，於是就沒怎麽顧忌，大膽回了家。”

“當晚回家的路甚是平靜，沒有任何怪事發生，我遂越發心安。故進了府中大門後，我已幾乎忘了鬧鬼一事。然而就在此刻，一陣詭異的敲擊聲，伴著一道若隱若現、聽不清內容的呻吟，猝不及防傳入我的耳中。”

“冷風沙沙作響，詭異的聲音四下環繞。這讓前一刻還迷糊的我，頓時清醒過來。這時我終於想起府中鬧鬼的傳言，於是心中越想，就越是害怕。而身體，已經驚恐地停在原地，不得動彈，也不敢動彈。”

“後來府中下人出現，幾聲呼喚，終於將幾乎身陷囹圄的我喚了出來。這時我在下人的陪伴下，才逐漸克服恐懼，回到房間。只是，當晚發生的事情雖已過去，但那些恐怖回憶，卻依舊在我心中留下了陰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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